五年了，它依然是最老派悲情的美剧

时光撰稿人 | 南野文

邪典电影老饕。

从2018年开播至今，美剧《黄石》走到了第五季。

五年了，它的口碑非但没有烂尾，反而吸引到更多观众的追捧。

《黄石》第五季

第五季的海报封面，既没有前两季中一大家子的人物群像，也没有第四季里颇为抽象的“Y”字牧场标记，而是只剩约翰·达顿一人，戴着牛仔帽矗立中央，犹如光杆司令一般孤独。

这不禁让人心生疑问：达顿家族在内忧外患的夹击下，到底还能走多远？

《黄石》第五季IMDb评分8.7，烂番茄新鲜度83%，外媒口碑相当能打。

这部主打西部题材的剧集，虽显得有些“不合时宜”，但并不妨碍剧迷们借由它，对早已逝去，或被埋没许久的西部片进行一番追悼。

重塑西部神话

在谈《黄石》这部剧之前，有一个人物不得不提，这便是本剧的编剧及第一部的导演泰勒·谢里丹。

在2015年之前，谢里丹尚为演员，尽管他早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就进入演艺圈，但摸爬滚打近二十年，却仍是个不太知名的龙套。

直到他为维伦纽瓦写出《边境杀手》的剧本后，才为人熟知，成为好莱坞新一代的编剧新秀。

此后，《赴汤蹈火》、《猎凶风河谷》的相继问世，共同组成了谢里丹的“边境三部曲”。

对于美国西部荒蛮之地的敏锐观察，以及对人性中复杂性格的细腻刻画，构成了谢里丹故事中最显著的标志。

《猎凶风河谷》

但谢里丹并不满足于在电影中过瘾，而希望用篇幅更长的剧集，描绘出其心中的西部世界，这便是《黄石》一剧的诞生缘起。

该剧本计划在HBO制作播出，但HBO的高层对此并不看好，项目遂而移交到刚成立不久的派拉蒙流媒体平台，后者计划将此拍成十集左右的限定剧。

直到男主角凯文·科斯特纳对此兴趣浓厚，方促使《黄石》得到头部剧集制作的预算。

《黄石》的故事，发生在黄石国家公园所在的蒙大拿州，一个和加拿大接壤的美国西部地区。

科斯特纳饰演的约翰·达顿，拥有全美面积最大的牧场——黄石牧场，只有乘坐直升机才能在一天之内逛遍所有属地。

但随着时代的发展，家大业大的老达顿，面临着愈加严峻的挑战。

印第安保留地酋长的虎视眈眈，华尔街公司高管们的恶意收购，都让老达顿焦头烂额，分身乏术。

除了黄石牧场和几方敌对势力的较量，剧集也讲述了达顿家族内部成员们的悲喜生活。

长子李·达顿，虽对父亲言听计从，善于牧事，但早在第一季首集里便领了盒饭，再无下文。

次子杰米中庸保守，从事律政行当，处理家族中的法务问题，实际上他并非老达顿亲生。

女儿贝丝，性格反倒杀伐决断，尤擅金融商战，时常辅佐老达顿应付复杂的博弈局势。

最小的儿子凯斯，乃是老达顿最偏爱的孩子，既对狩猎作战谙熟于心，又继承了老达顿的仗义胸襟。

前四季里，故事基本围绕达顿家族内部，父子兄妹之间的恩怨情仇而展开，同时在主线上，相继安排了各个敌对势力与达顿家的攻伐“战争”。

而为了应付规模更大、力量更强的“吞并”计划，第五季一开始，老达顿便决心从政，成为蒙大拿州州长。

他将通过一系列立法措施，彻底断绝金融财阀们对于牧场土地的觊觎心思。

西部片和黑帮片的杂糅

对《黄石》一剧稍为熟悉的观众不难发现，它在两种经典的好莱坞类型片之间进行了杂糅处理，一是西部片，另一个便是黑帮片。

作为古典好莱坞时期的类型片产物，西部片一度成为美国电影的标志，其叙事模式也有一套固定流程。

不知从何方而来的侠义牛仔，路过一处西部拓荒时期的小镇，后者正饱受印第安部落的攻击，或是遭遇强盗恶人的威胁。

于是乎，枪法了得，侠骨柔情的牛仔出手相救，歼灭了所有恶人。事了拂衣去，影片最后，牛仔没有在小镇止步，而是伴随苍茫的草原景色，消逝远方。

约翰·福特的《关山飞渡》、乔治·史蒂文斯的《原野奇侠》便是个中翘楚。

《原野奇侠》

牛仔、骏马、左轮手枪、荒漠草原、西部小镇、印第安人……

这些标志性的符号，让经典西部片充满了硬汉诗意，也在二元冲突的结构下，对西部拓荒时期的传统价值观进行了确认。

从这个角度而言，《黄石》并不缺乏对西部片符号的致敬。

剧中，大量对于牛仔生活的细腻描摹，以及对西部风光的诗化捕捉，都能看出泰勒·谢里丹心中对于西部世界的向往。

但在《黄石》中，既没有漂泊的侠义牛仔，也没有穷凶极恶的印第安人，经典西部片里的浪漫传奇和刻板印象消失殆尽。

守护黄石牧场的只能是达顿家族本身，与其有利益冲突的对立方也非尽失道义，而是有另一套价值标准。

正是基于这种家族性和本土性，《黄石》除了拥有西部片的类型底色，还拥有黑帮片的类型法则。

老达顿拥有自己的武装势力，上至合法性的“牲畜委员会理事”部门，下至烙有“Y”字标记的忠诚家丁，他随时可以发动一场小规模的作战行动。

不仅如此，凭借积攒多年的人脉关系，老达顿甚至可以左右州长、法官和检察官等政府要员的意志。

他如同《教父》中的维托·克里昂，在黑白两道中都拥有极高的话语权。

早逝的长子李，如同《教父》中的桑尼；次子兼养子杰米，则是“军师”汤姆、懦弱的弗雷多和女婿卡罗的集合体。

女儿贝丝，既拥有桑尼的跋扈嚣张，也不乏“军师”汤姆的睿智判断力。

最小的儿子凯斯，毫无疑问是阿尔·帕西诺饰演的迈克的化身，行事狠辣，且不乏老一代的沉稳性格。

《黄石》和《教父》这一在人物关系上的微妙对应，并非是什么抄袭重复，而是意大利黑帮片借由西部题材剧集的借尸还魂，本质上还是对美国传统价值观念的审视和反思。

牧场还能守多久？

在第五季的前两集中，老达顿看似权势滔天，成为蒙大拿州的州长，并在自家牧场举行了盛大的庆祝晚宴。

然而种种不安的征兆，实则早就隐藏于细节之中。

就任典礼上，老达顿片刻恍惚，仿佛感知到未来的结局。

早就心生芥蒂的杰米和贝丝，在本季中已不可调和，且前者极有可能会被外人利用，成为达顿家的头号叛徒。

至于凯斯这边，妻子莫妮卡遭遇车祸，孩子夭折。结合上一季结尾，凯斯在白狼引导下预见的末路，似乎将有更大的危险等待着达顿家族。

所以，达顿家族在前两集的风光无限，就如同《教父》一开始的那场婚礼，也像是《红楼梦》中元春荣升贵妃后的省亲。

一切的灾祸，都藏在遮人耳目的巨大荣耀里。

就连一向对老达顿毕恭毕敬的家仆里普，在瞥见欢庆晚宴后都罕见说道：“他（老达顿）会丢掉这里的。”并将老达顿比作导致罗马帝国第一个王国毁灭的尼禄。

事实上，整个《黄石》并非是在讲述达顿家族的逆袭和振兴。

在前四季乃至第五季中，所有有关老达顿强悍出击的情节，不过是堂吉诃德式的困兽犹斗。

不管是第一季里“天堂谷开发计划”的负责人丹·詹金斯，还是随后几集中市场股权集团的几任高管，都象征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，那便是“现代化进程”。

老达顿一心想要留住祖宗基业，将这份传承了近一百五十年的牧场交到儿孙辈手中，宛如一位封建时代晚期的贵族，总在幻想爵位的绵延不断。

可现代化的商业进程并不会对其心慈手软，即使老达顿拥有传统牛仔的体面、仁义，这一点从他力救环保主义者便不难看出。

随着现代化进程被碾压的当然还不只是黄石牧场，老达顿家族的亲情关系亦在其中。

剧集不断强调那张餐桌上，从来没有一家人完完整整，和和睦睦地吃过一顿饭。

这便是在向我们暗示，老达顿所向往的传统人伦关系，早已在现代文明的侵入下，变得支离破碎。

这便是《黄石》这部剧令人唏嘘之处，它的题材来自于早就逝去的历史，但这种被现代化进程席卷后的文明伤疤，却散落于如今的世界各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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